有關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董事會年內評估或推遲至明年再評估人民幣納入特別提款權(SDR)的各種報道，折磨著不少國人的神經。
近日有報道意大利公司費用說IMF在一份報告中建議將SDR貨幣籃子任何可能的調整生效期推遲9個月，被媒體解讀為“IMF提議推遲評估人民幣進SDR”；而IMF的相關官員則表示，此消息系誤讀，因為“將SDR貨幣籃子調整的生效期推遲至2016年9月30日”與“決定SDR貨幣籃子是否納入人民幣”為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IMF董事會目前仍計劃暫定于2015年11月底決定是否納入人民幣。
在這個核心金融信息依然嚴重不對稱、金融分工存在嚴重不平等的今天，盡管中國已是全球經濟舞臺上的第二大國，但在既有的金融體系中，依然是不折不扣的邊緣化參與者。誰都知道，SDR早已淪為供在IMF神龕里的金融符號，既重要又不重要。說它重要，是因為一國貨幣若加入該俱樂部，意味著其大致被貼上了全球硬通貨標簽，將顯著加大有關交易主體使用該貨幣的偏好。說得更直白一點，美國、英國和日本之所以不時啟動量化寬松，向全球金融市場拼命灌水，就是仰仗本國貨幣的硬通貨地位；說它不重要，蓋因SDR本身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貨幣，它的存在與加入該俱樂部的一國貨幣的重要性息息相關。換句話說，如果某國貨幣在全球金融市場上的影響力日趨下降，則該國貨幣作為SDR的重要性也隨之下降。
所謂SDR的紙黃金定義當然無法與真正意義上的黃金儲備相提并論。作為IMF的設計者和主導國，美國一方面獨享其在IMF里的各種特權，盡可能延長美元的各種紅利期，另一方面將黃金儲備視為最重要的資產。因此，當中國不久前公布國庫中的黃金儲備在過去6年里增加600噸時，很快便有美國人擔心這是為人民幣作為全球硬通貨而布局。甚至有人根本不相信中國的黃金儲備只有區(qū)區(qū)1658噸，而是比這個數字高得多。但是不管中國擁有的真實黃金儲備有多少，在這個國家信用不斷打折、流動性不斷泛濫的不確定年代，中國增持黃金儲備肯定是明智之舉。
美國最擔心
失去金融權杖
有人給人民幣加入SDR之后對全球儲備貨幣格局法國商標的變化做了相關梳理，說過去12個月里，人民幣經通脹調整后的實際貿易加權匯率上升了13%，因此IMF兩次認為人民幣在國際上得到了正確估值，并已成為一種事實上的儲備貨幣。據估計，在各國央行持有的資產中，以人民幣為貨幣單位的約為1000億美元。這個數字相當于加元和澳元儲備資產總量的一半。假如人民幣能夠加入SDR，意味著各國央行將再追加1000億美元的人民幣資產。盡管這個數字并不大，但其所代表的趨勢估計會令美國擔憂。美國非常清楚，國際化步伐不斷加快的人民幣，最近幾年在全球貿易領域的使用偏好提高很快，在官方外匯資產中所占的比例也在穩(wěn)步提升。一旦最終加入SDR，意味著人民幣資產將顯著增加，其增加的數額絕非限于英國去年發(fā)行的30億元人民幣債券，而是數以千億元計的人民幣。另一方面，中國正在力推的亞投行、新開發(fā)銀行(金磚銀行)、絲路基金等公共產品，很有可能將在未來某一天以人民幣作為運營貨幣，結合中國具有全球意義的“一帶一路”戰(zhàn)略和亞太自貿區(qū)路線圖的實施，預計人民幣在全球貿易、投資和儲備領域的份額將得到顯著提升。
毫無疑問，美國依然握有全球金融權杖，其對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統(tǒng)治地位依然相當牢固，而美元作為全球最主要貨幣地位預計在2020年之前不會動搖。但美國最擔心的是，其實體經濟規(guī)模正被趕超，而中國在超越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貿易國之后，正通過不斷簽訂雙邊貨幣互換協(xié)議，擴大人民幣在貿易融資領域的實質性地位，而這個趨勢是美國很難遏制的。中國還在積極爭取全球大宗商品的定價權，例如黃金等。而美元一旦在極為敏感的石油交易領域的絕對壟斷地位失守，則全球范圍內的“去美元化”運動將不以美國意志為轉移而到來。
穩(wěn)步擴充
人民幣行為空間
因此，圍繞人民幣會否納入以及何時納入SDR的博弈，其背后蘊含的是作為超級新興經濟體的中國在全球貨幣領域的國際身份會否為既有金融主導國所認可。以現階段中國的綜合經濟實力，顯然不可能像71年前的美國那樣，從英國人手中順利接過金融權杖�；蛟S在2044年左右，中國的綜合力量發(fā)育才有可能與美國并駕齊驅。
現階段中國所期待的，其實是希望中國在全球經濟體系中的分工地位與本國經濟在過去30余年里的發(fā)展成就呈正相關關系。加入SDR也并不意味著人民幣立馬成為全球貨幣五強之一。如果沒有本國金融市場的不斷發(fā)育，沒有人民幣離岸中心的海外搭建，沒有人民幣全球清算中心的陸續(xù)運營，沒有強大制造業(yè)的支撐和全球貿易價值鏈的不斷提升，簡單意義上的加入SDR只會是一種虛榮之舉。
作為符號意義遠遠大于實體意義的特別提款權，本質而言只是邊際影響力日趨下降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一面招牌。中國冀望IMF將人民幣納入SDR進而助推本國貨幣成為全球主導性貨幣的路徑安排，勢必遭到美國設置的諸多障礙。而在替代性力量不斷發(fā)育的今天，手握不少金融籌碼的中國，可以期待人民幣成為SDR的新成員，但不必為此付出額外代價。
(作者系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金融貿易學院院長)
